第7章:红墙夜来香,共唱渡月桥(1 / 2)

睡个早觉,为的就是过节这一天起个大早,三娘特意给大伙早早准备好了早饭。梨花七桂,遇水流小直溜儿,还有邓小鹅谢武,早早食了早茶,六人求坐三爷马车,出福田坊,直奔向西市。西市下车走马,与三爷约好,晌午时分,齐在崇仁门街,“东山粮店”门口等候,随即三爷驾马车而去。梨花和七桂很熟悉京城的,崇仁门街,大约有七里路,一路走一路玩,过去估计要花上一个时辰,这也是提前计划好的游玩京城路线,六人打算走街串巷,好好游上一番。

大概因今日过节,三位女子也都未故扮男装,照常花枝招展的样子出的门,特殊的日子,随心所欲一些或许也无妨,何况今天有遇水流和谢武跟陪着。梨花一身轻衣牵着小直溜儿走在前面,七桂怕在遇到街市流氓,很自然的拉着遇水流的衣袖跟着,邓小鹅则抬着紫色的衣袖,挽着谢武的胳膊走在后面。

穿过西市的早市,打眼的便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鲜艳,红黄两色世界。红的是紫禁城的墙,黄的是墙顶的琉璃瓦。门楼前有铁甲列队巡查,门楼上描着紫花蓝底,嵌鎏金盘龙,上盖彩瓦飞檐,下砌青砖铜门黄金扣,沿墙行二三里,不见尽头。城墙下却流出一泊水湖,湖两侧立无数葫芦坐莲白石栏杆。此时阳光轻晒,风摆绿柳荫荫,湖中赏游舟无数,多为俊男花女同乘。沿石栏行百步经三座石桥而过,穿京府胡同,可观湖中央,又行百步遇银锭桥,可观鼓楼。沿石栏徐行,又经地安桥,隔护城河与城墙相望,桥南立两棵百年银杏,尖顶塔身,伸展数十步,甚是威武。树南院落开阔,可望北安大门,城墙下设红铺十余座,持刀枪守卫无数。众人正赏风景之时,七桂却呆望北安门神情忧郁,小鹅见状,轻搂七桂肩膀小声劝道:“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姐姐带你去添件首饰!”七桂轻点点头,“嗯”了一声,便随这小鹅入了旁边的锣锅巷。

锣锅巷,京城最是纸醉金迷之地,今日更一早的热闹。避开南侧的王府,入市街方向。此处有琳琅的金铺,遍地的水粉,锦丝绸缎堆满门楼,最是府苑男女喜来之处。玉器铺、首饰铺、钱庄;点心铺、茶馆儿、缎袖戏院一应俱全。不知不觉,大家手里都多了一串糖葫芦,又不知不觉,女子们都不约而同走进了首饰店,谢武是少不了每个铺子买几支钗送给小鹅的,遇水流兜浅,不见得有那份闲钱,何况七桂能看上的都不便宜,梨花也只是看看不愿去买,小鹅便先选一对金丝三环耳坠赠于七桂,又挑了一支黄花水滴发针别于梨花头上。正在遇水流搓手踌躇之际,谢武偷偷塞给遇水流一把木梳子,并使了个眼神,遇水流当即明了心存感激。

出蜈蚣街,再走上半里便到了东市,此地人和铺更是多了起来。包子铺面馆儿之类,衣帽鞋铺之类,客栈酒馆儿之类,粮油店山货铺之类,塞满了整几条街。货店多占街探出半个柜台买卖,薪炭果蔬之类则席地交易,贩夫走卒,多着异域服饰;头顶剃环者,结发垂两耳,肩挑重货挤群人而行,劳力乞食者甚多。

梨花寻了一家皮靴店,转眼就拎出一双浅面猪皮靴,塞进遇水流怀里;邓小鹅则打量遇水流身高,选了一套与谢武穿着近同款的宽衣长袍,赠与遇水流,还顺带买给小直溜儿一把木剑,买给谢武一方唐巾帕。众人也都算是满载而来,便寻间茶馆儿,坐下来歇息,谢武顺便给遇水流讲起了这东市的来源。

“这东门市,据传京城初建之时,并不如此。如今成为京城庶民最大的货品集散场,皆因东门直出,便是运河交汇源头。如今运河通商不限官民,在各地府衙付费凭票便可走船,东西南边的粮米丝绸盐炭诸多,经运河两线,可直接运抵京城;京城的商家也可顺着运河沿岸,一路把珠宝银两运到各地州府;流民则沿运河码头而居,搬运货物解决生计,若迁徙至这东门市外,更有机会挣到京城人的银子。此地货品多选,价格又算公道,故京城内的手活作坊、劳力者、乞食者、丐户、也多聚于此,看似杂乱,实则满是生机。”谢武呷了一口枣茶,继续讲解着。

“人强喜独行,人弱需抱团,此地更是如此。比如这沿街乞讨者,便是鼎鼎有名的京城第一帮派,看似松散,实则管理有序,各街坊皆有掌事者,对成员登记造册,划地而坐,每月自然是要捐些银钱给管事的巡防衙役们。若同外来帮派有冲突,官府的人也会帮忙解决。这些行乞者被安插在京城各个角落,难引人注意,确可探查收集各地消息,故可为官府作眼线之用。而码头漕运劳力者多为流民丐户,流民丐户难被允许乞讨,乞讨者也未必愿做码头搬运这些粗活。”谢武摇摇头,又是一口茶。

“这些劳力者原本就不易,为求得码头搬运机会,更会抱团。漕运虽为官府管辖,但运河沿线太长,官府也不愿参与各帮派争斗。所以规则就会变得很简单,武斗决胜负,胜者则可安排自己的人上码头。若想长期霸占某地生意,恐需异常残忍之手段。老旧换新,你来我往,取而代之是常有的事情。”谢武长又长叹一口气。小直溜儿却听的最认真,不免问了一句:“这些人家若争斗输了,家里妻儿该如何养活?”梨花摸摸小直溜儿的头:“送到坊里,跟你做伴儿好不好呀!”小直溜儿听得懂是玩笑话,便不愿讲下去了。

茶罢,众人起身欲寻与三爷约好的粮店,去等候三爷的马车。踱至东门近,见一异装女子立于街边,如杂草从中探出的一朵黄花,非常显眼。只见她头覆桃花帕巾,项挂灰银环器,衣黑底彩边斑斓布,洁带束腰,身体曲线时隐时现,正手捧瓦钵,赤足而乞食。走近细看,却是一女孩,定不满十岁,脸上故作灰染,却难掩俊俏身段。七桂看了,竟直上前俯身去问:“小妹妹,你今年多大呀?”

“马上凳儿就十岁喽!”小姑娘带一些方言地回答道。

七桂忽然开心起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大家听不太懂的话出来,大概意思是问对方是不是哪里人之类的。小姑娘听到也开心起来,叽里呱啦的回应着七桂的话。然后众人就面面相觑,眼看着这俩人在那里拉着手聊了小半天儿大家听不懂的话。半注香过后,该聊的估计都聊的差不多了,七桂掏出钱袋,分了一多半通宝,塞给小姑娘,并恢复了京腔儿,对小姑娘说:“我叫桂花儿,住在西城西河乐坊,你得空就去找我,说不定有好事儿”。小姑娘高兴的回道:“喊我夜来香,我一定去找桂花姐。”言罢七桂与小女孩儿惜别,众人齐奔粮店而去。

东山粮店竟也是乐坊的店面,刚到晌午,掌柜便招呼众人留下来吃顿午饭。七桂讲起刚刚遇到的小女孩儿,原来跟七桂是同乡,都是桂林府人,跟随同族作流民,来京已近三年,住东门外,估摸着她家里也是苦力为生,便邀她来乐坊让大娘看看。众人点头称是,那也是小直溜儿的同乡,小直溜儿也可多个玩伴儿。小直溜儿听后反到不乐意似得,自己又听不懂家乡话,跟女孩子也没啥好耍的,众人只能哈哈大笑。

用膳罢,众人辞谢掌柜,三爷风尘仆仆驾马车而来,又风尘仆仆载众人而归。

安富坊,万府。万府的一个家丁正急匆匆跑回府里。万府后院花园,一胖如肥球之人,耳别花绒,半开长衫,坦胸漏出个肥肚皮,正蒙着眼睛,与几位年轻女子玩着捉迷藏,打闹嬉戏者。忽跑来一家丁,被肥球摸了个正着,那肥球摘下眼罩,顿时就是一脚踢了过去。家丁非但不脑,反而笑嘻嘻的对肥球说:“少爷,有好事儿!”说话间,凑到肥球耳朵边,悄悄话了几句。这肥球当时便是一愣,随即回问道:“当真是她们?你跟了没有?”

“跟了跟了,从东市跟到西市,一直跟到他们进了乐坊后门!”

“他奶奶的,我拔了她们的皮,快去叫人!”肥球一把夺过侍女的茶碗,直摔到假山石上。

“少爷别急啊,今儿恐怕不行,今儿过节,老爷要少爷少奶跟着一起进宫,陪娘娘赏月品茶,明儿后儿再去捯饬也不迟呀,那庙跑不了!”

“说的也是,你先给我把人马备好,都带着家伙,明儿天一黑就去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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