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百鬼夜行,似醒非醒17(1 / 2)

秋夜,寅时,无风,冷气突降,水面云雾蒸腾,十步不见人影。遇水流衣着单薄,跪于槛车之内,双手束铁链缚于栅栏之外,眼神似睁非睁,藏于乱发中,仰面望于天夜,奄奄一息。

两侧灯笼渐暗,遇水流忽觉头部栅栏松动,镣铐竟从手腕脱落下来,站立起身,竟能走下囚车。两旁守卫装作不见,面向湖中而立。前方出现一亮光,像是一团灯火,遇水流直朝那火光走过去,只见一人影蹒跚,手提灯笼,迎面走来。遇水流走近去看时,方认出是自己的父亲,喜极而泣,当即飞奔上前,抱住父亲的身体,哭将起来:“爹呀,我以后再也不离家了,就呆在家儿陪着你和娘,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呜呜呜……”遇父见是遇水流,甚是惊讶,连忙推开问他:“水流呀,我来京城找你来了,可你怎么能看得到我呀?莫非我遇家断后了!哎呀……”遇父捶胸顿足,也跟着哭将起来。

“哎?爹,我不是好好的吗?咋就断后了呢!”遇水流不解的问到。

遇父呆呆的摸着遇水流的脸,指了指其身后。遇水流转身去看,才发现囚车中跪有一蓬头垢面之人,正是自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早已魂魄离身。如此一来,遇水流反到开心起来,抹抹眼泪,转身背起父亲安慰道:“咱爷俩儿竟都活到头儿了,以后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不管那世上的乱糟糟。听我慢慢给你讲,我碰到的事儿……”遇父只好长叹一口气,背上提灯,二人朝黑夜里走去。

“寒哥……寒哥……遇水流!”此时却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遇水流细听,知是梨花在唤自己名字,便停下来回头去寻。遇父哈哈干笑几声,拍拍儿子肩膀道:“水流呀,你在人间还有牵挂,快回去吧,要不那丫头要着急了!”说着话儿,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遇水流猛然惊醒,长吐出一口气来,竟发觉自己仍身在囚车之中,双手束于眼前,却已渐渐恢复了知觉,不由得双拳握紧。灯光之外,街道雾气弥漫,黑作一团,似有无数孤魂野鬼暗藏其中,想到此处,遇水流不由得有了精神,开始慢慢活动着跪麻的腿脚。

灯光,又是一团灯笼,从黑夜里飘出来,灯笼后面是高高的干草堆,似被推着往眼前而来。走到近处,两旁守卫照例询问一句:“干什么的!”“官爷,送马粮的!”一个声音从草堆后面传了出来。“进去吧!”守卫摆摆手,让开路,让人把干草推了进去。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之后是一辆带车厢的马车,露出车厢,停在一旁巷子里。忽听有人低叫一声:“你爷爷来啦!”只见一蒙面壮汉,趁运草车尚未停稳,便抽出一双板斧,冲将出来,右转身板斧一抡,一守卫便噗通一声扑进身后水里,另一人尚未回神儿,也是挨了一板斧,便跟着飞身坠入湖中。此蒙面壮汉,身披金甲,灯光下闪闪发亮,如天兵降世,三两下便挥斧劈开囚车栅栏,一把将遇水流拉将出来。水中守卫挣扎声起,宫门处顿时哗然,一众火把奔向前来。地安桥上,干草车辆均已斜摆于桥中,各推车人吹燃火烛,即刻点燃干草,阻断桥路。

蒙面人见状急忙丢掉板斧,双手将遇水流提起,奔到马车前,将人丢进车厢,便甩鞭赶着马车轰隆隆而逃。众推车人随即各自逃散而去。

守卫士卒哨声四起,抬来盾甲,推开桥上着火的干草车辆,追赶而出,无奈雾气厚重,已不见劫车人影,只得分头去寻。此时的马车已过了银锭桥,车厢中扶下三人,窜入小巷,马车则向北急驰而去。士卒随即赶到,紧随其后,携弓弩箭矢,紧追不舍。

谢武和王掌柜身披黑衣,正前拉后推,用板车搬着遇水流,奔向马粮店方向。身后跟窜出几位黑衣人,纷纷投掷石块,分头引开身后追兵。巷子里漆黑一片,追兵手举火把,难辨前方人影,遇人则拉弩放箭,十分凶险。谢武见状,便让王掌柜推车先行,自己则伏于墙头,丢瓦片砖头,阻拦前头追兵,边打边跑,望争取片刻的间隙。好在夜黑,追兵也只是乱射一通,有失准头,加之翻墙跃户如平常之事,轻轻松松便脱了身。只是整个坊里的追兵越聚越多,哨声越传越远,火把点满巷子,官兵开始挨家挨户敲门搜查。丰储坊这斗大点儿地方,料不时便能被翻个遍。

王掌柜终是把遇水流推进了马粮店,梨花和三爷此时在店内已等候多时,忙推着遇水流下井,二人随即跳入井中。王掌柜锁门吹灯闭户,见大娘尚立于院中,便急催其入井。大娘言道:“你我若入了井,这井盖便无人封堵,王掌柜且先跳入,待我来封这石板。”

门外追兵砸门声已起,非争论之时。王掌柜蹲身便向大娘身后撞去,大娘一个不备,应声滑入井中。王掌柜随即托起井盖石板,覆于井上,并推无数干草堆压实。随后除去黑衣,藏匿于草中,再去开门。追兵举着火把闯入院中,横刀驾于王掌柜肩上,而后一众人等径入前屋后院翻查,不时便有士卒翻出了草中藏匿的黑衣,王掌柜见状手抓肩上刀柄,低头翻身踢落士卒手中火把,趁势擒住一人,火把落于干草之上。众士卒举刀欲扑,不想郭掌柜已拿住一人后背,作为盾牌,抢刀逼命,几步便退于后院墙下,欲翻身上墙。此时士卒急引弩箭欲射之,不想屋顶却有无数瓦片飞来,片片砸向弓弩手,王掌柜趁机翻墙遁逃而去。官兵又急射屋顶之人,谢武却早已飞无踪影。

火,火,火,马粮店的干草已被火把引燃,屋内屋外存放的都是护城军马所备用粮草,一堆又引燃另一堆,而此时的士卒们,却并无心救火,只顾寻人。丰储坊里闹腾了一夜,大火也烧了一夜,除了砖石瓦片,屋粱门椽一件不留。

天明时分,遇水流已躺在乐坊自己的床榻之上。梨花和三娘为其擦洗了身子,上药包扎完毕,却不见其醒来,粥水都难喂下去。神医探其脉搏,忽强忽弱,双眼紧闭却偶然转动,似在梦中游离;时而呓语几句,时而惊厥抽搐,似昏似睡,却无法唤醒。神医直言:“身上的伤太多,内伤外伤都多,头部有重创,腹有断骨,手腿筋皆有受损,这些都需调养个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半分。眼下须要让他吃些东西,找些羊奶、半熟鸡蛋之类,做成流食,强给他喂下去才好,也不要呛着他。至于察不见的内伤,就很难应对了,这也是风险最大之处,五腹六脏若有受创,恐难保命。看其身强体壮,若意志也有如此这般,尚有胜算。药物只可除痛消伤,能不能醒过来,还是要靠他自己造化。”

三娘听后急出门去寻买些羊奶,梨花为方便整日陪伴遇水流左右,便搬来同屋居住,谢武则让出床榻,搬去小鹅屋里。见众人皆围在这里,却也束手无策,大娘便遣散众人,各自忙活,临走不忘交代三爷,去寺里看看石和尚回去了没有,再探探王掌柜藏身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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