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它们在期待一个答案。

  “一定范围内的领土、人民和权力组成的共同体。”卢箫的嗓音干巴巴的,和空气的湿度形成鲜明对比。

  “啊哈,真有科学性。”

  卢箫听出来她在讽刺,便没有说话。

  默契久了,白冉也知道旁边的人不打算回答。她随手将没吃完的鸟肉直接扔进了熊熊火堆中,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说话。

  “知道我的出生地本来的名字吗?叫巴西。”

  “现在也叫巴西。”卢箫平静地评论。

  看到那个表情后,白冉眼角的褐色斑纹立刻冒出了鳞片的轮廓。每当她控制不住情绪时,便会不可抑制地显出兽化的痕迹。

  “但那叫‘巴西帝国’!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国家,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南美国家,而不是什么南赤联的破自治州,女人甚至可以露肩膀。”

  卢箫感到内心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很久以前她当然也想过这些事情,只不过早就被更悠远的历史情绪抚平了。

  “那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如果眼光再往前放放,所有国家其实都建立在战争与吞并上,现今这四个国家也没什么区别。”

  白冉衬衫下露出的半截手臂青筋暴起。显然,她对卢箫的反驳很失望。

  “但吞并到一定程度,就很可笑了。如果在七十年前,我才不用和那些张口闭口便是仁义道德的东亚老腐朽当同胞。”

  卢箫冷冷地回应道:“什么是同胞?不管黑皮肤黄皮肤白皮肤,都是人罢了。”她早就没有民族的概念了。

  “我们现在的这片土地本该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印尼语的,而我的家族们本该说满是大舌音的葡萄牙语。如果不是那些来自旧普鲁士的医学书籍,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西文字母长什么样。”说着说着,白冉脸上的鳞片越来越多,一开一合的口中,牙齿也越发锋利起来。

  卢箫丝毫不惧怕那恐怖的兽化趋势。

  她只是很担心,并悄悄扶住了白冉的手臂摩挲。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状态还是一年多前。

  当这样一个女人都无法控制情绪时,吼出的话怕是最复杂的心结。

  “但事实上中文的信息密度最大,最适宜社会发展。”话一出口,卢箫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这时,白冉的嗓音开始破天荒的颤抖:“是啊,他们一味追求语言传达的效率,学着世州的样子将中文定成官方语言,抹杀的其它的语言和文化。但你知道吗?印尼语效率比中文还要高,只是时振州不会讲罢了。暴.政,都是暴.政。”

  一针见血。

  以前的一针见血是戏谑的,今日却是悲愤的。

  卢箫想起了叛逆期读过的禁书。很久以前的世界,或许确实是多彩的,虽然从未得以见证过。

  可惜人总受限于自我经验,她找不到任何适当的思想或语言,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白冉。

  “你怎么忍心谴责我?”无比受伤的语气。

  注视着那双清澈又渴望的绿眼,卢箫死死咬着唇,直把唇最后一点血色咬没。

  愧疚冲昏了她的头脑,她为擅自评判白冉而抱歉。

  “我同意你的说法。”

  雨点猛烈地撞击丘陵,合上了白冉剧烈起伏的胸脯。

  暴雨倾盆间,仅存的遮盖被冲刷干净,愤怒与委屈孤零零地立在旷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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