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张仁和与张紫衣（1 / 2）

似乎有风声从遥远的海面上吹来，浪花翻涌，鸥鸣燕叫；似乎有数粒微小的石子在牛皮的鼓面上欢蹦奔跑；似乎是小虫子在草叶尖咀嚼喘息；又似乎是血液在自己血管中呼啸奔驰。空气中弥散着各种各样不同事物的气息。王玄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又有着之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在感知着外界的信息，无比具体而又明晰。他猛然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赤身躺在一条大河的边上，衣服器物被丢在一边。他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却感到衣服比原来小了很多，抖一抖身子，衣服似乎也随之变大了。他用手一摸身上，浑身都是饱满结实的肌肉，皮肤光滑充满弹性，四肢伸展蕴含无穷力量。更令他惊讶的是，目力和听力变得出奇的敏锐，虽然是晚上，他却可以轻松地看到远处景物的细微特点；闭上眼睛，轻微的风声、草木摇动声、砂石滚落声、虫声、鸟鸣声、流水声都能为自己清楚地勾画出周围环境布局与细节。

王玄想起了上个夜晚和白天自己的遭遇，地上还有渔夫烤鱼的灰烬和吃剩的鱼骨，只是渔夫和小船不见了踪影。王玄心中一阵后怕，那渔夫和老道不知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自己恐怕早就被人熬成汤药了，又怎么会还在这里？这简直是死里逃生！人心险恶，稍有差池就会小命不保，这个教训今天一定要牢牢记取！但是，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被蒸煮得死了过去，又是谁救了自己呢？还有，自己的身体、感官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强大？脑海中突然间多出了好多种以前并未练习过的功法技能，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但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件好事，王玄高兴，又在心里发誓，有机会一定要抓住那个渔夫和老道，痛打他俩一顿，再问问他们到底是谁救了自己，我王玄要做一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

王玄看向河的对岸，与之前不同，现在的他可以在黑夜里清清楚楚地看到对岸及河面上的一切细微情况。他不假思索，运起凌波踏步的功法，从那水面之上刷刷刷飞奔向对岸，似乎他天生就会这种步法一样。山间的野兔与山鸡这时他可以随手抓来了，一伸手一条乃至数条青藤就呼啸而出，将其牢牢缠住收到跟前，再运气于掌，斗大的火球就在手掌上呼呼燃烧。王玄控制着火苗细细地把野味烤熟，吃得满嘴流油。

王玄并不急着赶路，寻到山间无人处，反复练习自己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各种术法技能、新的棍法与掌法、拳法等。火球术，王玄凝气于掌，脸盆大的火球顿时出现，双掌向前一吐，那火球挟着风雷之势击中十数丈之外的巨石，砰的一声，烟尘爆裂，碎石纷飞；青藤术，双手可以同时结出数支青藤，飞蛇一般蔓延击向前方，可刺，可鞭，可缠，可绕，灵活自如；他又将双手向上一招，平地顿生数支青藤，迅速蔓延又能蜿蜒着向上缠绕交织。飞剑术，王玄拿出五支榆木短剑在手，灵气输入，短剑立刻寒芒闪烁，似铁非铁，似钢非钢，随手飞出。王玄就地打坐，意念所至，短剑回环飞舞，神出鬼没。但王玄最得意的还是自己的拳头，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坚硬无比，配合脑海中新的身法，伏虎拳也比之前更加生猛，隐隐伴随虎啸之声。伏魔棍法，灌入真气之后，榆木棍瞬间寒光暴涨，在他手中翻江倒海，呼呼似有龙吟之威。

一天天亮的时候，王玄已经翻过一座大山，在晨光中看到前方山下是一个狭长的山间冲击平原，一方盆地。山脚下是个小小的集市。王玄缓步下山，顺着山路向集市走去。他此刻多出个心眼，决定先考察情况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集市本来就很小，王玄很快就摸清楚了这儿的情况。集市名叫青云集，主要的产业都是附近青云观的。集上的主要居民既有平常的百姓，也有聚集在此地的各路散修。百姓们租种青云观的土地，上缴租税，也可入山采摘灵药、灵草代交租税，还可以在青云集上做些小生意；各路散修聚集在此则主要为了得到青云观的各种丹药，尤其是聚气丹。散修可入山寻觅灵草、灵药，猎杀妖兽或完成青云观发布的任务，拿这些与青云观交换丹药、符箓、法器、武技、功法等。青云观保障当地百姓的各种利益不受修行者的侵犯，保证各项交易的公平合理，青云集不受外界州县的辖制，恰似一方世外的桃源。

这些都是王玄从一位开药铺的掌柜那里得知的，王玄送了他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掌柜的高兴得合不拢嘴，就把青云集上的情况告诉了他。掌柜还告诉他，要想得到丹药或是妖兽信息，可以到集市正中心的青云楼信息发布厅打探消息，那里既有青云观发布的消息和任务，也有各位散修发布的消息，二楼和三楼上可以兑换物品；集上买东西可以用银钱，修行之人则更看重聚气丹。

原来，这中洲大陆灵气匮乏，修仙者们很难修炼，稍微有点灵气的地方都被一些修行势力所占据，散修们只能依靠着这些势力，获得一点可怜的资源。修行势力与散修相互利用相互依存，前者不愿扩大自己的弟子招募规模，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持，所以需要散修们的贡献；后者想要修行就离不开丹药与功法，而这些基本都掌握在各个修行势力的手中。那些有大机缘者，侥幸筑基后，很多人都选择想方设法离开中州大陆，去其他地方谋求继续修炼。

青云观坐落在青云峰之上，一个灵气相对浓郁的地点。观主陆青云，六十多岁，炼气十二重的修士，但是据传说他已经筑基，将享有三百八十岁的寿龄。陆青云坐下有三个大弟子，大师兄田子豪，二师兄叶天士，三师兄董康，都是炼气八重以上的高手。陆峰主沉溺于丹道，一心修炼，观内大小事务尽交给大弟子田子豪。田子豪掌管着青云观的各种产业，包括丹堂、药房、器房、饭馆、旅店、田地、租税等等，是青云观的大管家。叶道人是个二级炼丹师，专管炼丹兼传授弟子，主要炼制醒脉丹、聚气丹、养魄丹、化气单、安神丹等一级丹药和少量的二级丹药。董道人主管炼器房、制符房，以及青云观的人事安排，包括招收新弟子的事务。他还四处游历，寻觅各种修炼机缘，寻访天才修仙少年和发布各种任务。其他的门下弟子包括杂役，大大小小也有百八十人，这是附近的第一大道观。凡人弟子十六岁以下均可到青云集上的发布厅免费领到醒脉丹，青云观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扩大散修的群体，那是青云观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根基。

王玄记着榆树婆婆的叮嘱，要为她寻觅灵草、妖丹。夜里，他到山上修行打坐，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任务发布厅看信息。青云集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小小的广场，青云楼就坐落在广场的西面，是一座三层楼的木质建筑。王玄进入一楼发布厅，果然看到三三两两的散修在厅里浏览张贴在墙上的信息。王玄举头去看，那些信息主要是青云观所发布，诸如收集灵药、灵草、妖丹、兽血、妖兽皮毛等；也有散修发布的寻觅各种物品和组队采药、猎杀妖兽的信息。其中一则信息引起了王玄的注意：黑森林中出现了二级妖兽，而且气息浓郁。

王玄正在浏览，身边出现了一位五六十岁的精瘦老头，稀疏灰白的头发，包扎着灰布头巾，一身灰色的绸衫。老人的身后紧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女子身材苗条，身姿曼妙，粉脸含春，眉目顾盼，一身鲜艳的紫色衣裙，显得特别出众。两人身上也并未带什么兵器，老者正在看一则猎杀疾风妖狼的信息。疾风妖狼是一阶妖兽，是一种群居动物，懂得协作分工，速度极快，是极难对付的妖兽，但是狼皮、狼血价值可观。

大厅角落处走过来两个中年男子，一位高个子黑瘦男子，身背长剑；一位微胖壮实男子，腰悬一柄大刀。那黑瘦男子上前对老者一揖道：“道兄有礼了，在下刘立，这位是刘某兄弟周颢。我看道兄修为不凡，不知可能借一步说话？”老者也微微一揖还礼，道：“道兄请！”四人说着就离开了大厅，走到外面的广场之上。王玄听力极好，略一倾听，就听到他们正在谈论组队猎杀妖狼一事。

那位老者名叫张仁和，女孩紫衣，乃是老者的女儿。王玄正愁自己无人引路难免要瞎打误撞，见眼前此景，就不再迟疑，迈步走上前去施礼道：“各位道友，小子王玄，见过各位道友。你们是去猎杀妖狼吗？加上我，怎么样？我和你们一起去。”

“啥？你？哪来的小屁孩，一边玩去！”

微胖汉子周颢见来者是一个小孩，手提木棍也看不出有什么修为就敢上前搭话，而且开口不叫前辈居然叫什么道友，就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

“嘿嘿嘿，小孩，我们是进山猎妖兽，你以为是带你去玩儿？”瘦高个黑汉子刘立觉得好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来凑热闹，正好拿他消遣。说着，他就走上前一伸手抓住王玄的胳膊，想把他拎起来扔出去。他右手抓住王玄的左臂，一用力顿时脸色大变，仿佛抓在一个铁疙瘩上。王玄纹丝未动，一股反弹之力却使大汉觉得半边身子都使不上力气。刘立惊讶地看了王玄一眼，马上换了一张笑脸，拱手道：“呀！看走眼了，小兄弟好身手！”另外三人见状，也无不惊骇。

周颢也待上前试探，刘立伸手拦住他，说：“这位小兄弟，我们四人已经够了，不用再加人了，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那精瘦老者微微一笑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妖狼数量众多，既然这位小兄弟愿意加入，那也是缘分，依老夫看，不如就答应他吧！”说着，眼光就又落到刘立身上。

刘立略一沉吟，也就点头答应了。女孩紫衣却面露欣喜之情。

这四人并未看出王玄的修为，但想来他一个未经世事的小男孩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当下刘立与大家约定好，入山后生死责任自负，个人所猎获的猎物归个人，合力猎获的成果五人均分，避免到时候产生纷争。论实力，两个汉子均是炼气六重，张老头炼气七重，张紫衣虽然只有五重修为，但她老爹是七重。王玄的实力刘立领教过了，大家都觉得没有意见，于是一起向山里进发。

黑森林在青云山背面三百多里外，那里高山峡谷密布，只见层层叠叠的悬崖，迷迷蒙蒙的深渊，黑压压古木参天，密仄仄藤萝缠绕，多有妖媚狐精出没，少见寻常凡人涉足。但这黑森林却正是修行之人的宝库，炼丹、炼药、炼器、制符箓都离不开其中的资源，也是青云观得以存在的重要资源依托。

五个人寻觅着道路向森林深处走去，顺手打点野味，采摘灵草。转眼天色已晚，森林里更是黑得可怕。众人感到仿佛处在四周高山密林围成的木桶底部，一声声凄厉的怪叫声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不远处，有飞瀑急湍而下发出巨大的訇訇声。大家在一颗大树下安营扎寨，周颢燃起篝火，把打来的野味架在火上烤。刘立拿出酒囊招呼大家喝酒。张仁和伸手之间却多出了几个碗碟，放在地面上。张紫衣和王玄不喝酒，两人背对着火光坐在一起谈话。

“你叫王玄？第一次来猎杀妖兽？”

“是的，紫衣姐姐，你也是第一次来吗？”

“嗯！以往都是我爹来，他说黑森林无比险恶，说什么也不带我来？”

“这次怎么就带你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