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草民巷弄(1 / 2)

十几分钟前。雒青走出子弹大厦,在路边随意拦住一辆出租车。司机热情地向她询问:“去哪儿?”

“王府井。”雒青道。

“买东西?”燕都本地的司机大叔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雒青,劝道:“这么早可没几户开门儿的。”

雒青也用一口燕都口音笑着答道:“我要去的地儿不打烊。”

出租车经过天坛公园,驶过崇文门大街,二十分钟后抵达王府井步行街口。雒青下车后没有走进步行街,而是拐入商圈外的银雀儿胡同,又沿着胡同拐过三、四道弯,停步在一座灰色院墙的小四合院前。

四合院古拙的木质大门缓缓打开,一名撑着黑胶遮阳伞、身披黑色亚麻长袍,带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白发中年男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微躬身道:“小草。”

雒青皱了皱眉,领着白发男人快步走进四合院内的树荫里,才道:“不是说好了在下面见么?”

白发男人挠挠头,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就别和我客气了。这么久没来燕都,我们都挺想念你的。”说着,他撑着遮阳伞向坐西朝东的堂屋走去,推开那扇厚实的木门。

白漆粉刷的房间约有六、七十平,徒有四壁的空间正中立着一根长宽两米出头的承重柱,一扇斑驳黄铜色的电梯闸门赫然嵌在其中。

雒青走入小屋,环视整间四合院。却见这一方院落虽然不大,却被收拾地井井有条,甚至还专门开辟出一方花圃,种着几株兰草和虞美人,还有一只竹制躺椅和一方石桌。

她看向白发男人,好奇道:“白帆,你现在就住在这里?”

“嗯。”名叫白帆的白发男子指了指对面坐东朝西的房子,答道:“我晚上住在那里,白天就在地下。”

雒青仰头看着白帆,正色道:“辛苦你了。”

白帆“呵呵”笑着摆手道:“千万别这样说。我白帆半个废人,还能在下面讨生活,全是承蒙雒家的恩,一点也不辛苦。”

他从长袍宽大的袖口中伸出手来,摁下电梯唯一向下箭头的黄铜按钮。古旧的电梯迟滞了一秒,忽然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白帆看向雒青,轻声道:“最近这几年地下不怎么太平,要当心点。”

这位守门人口中的“地下”,指的就是草民巷。雒青记得自己年幼时,也曾经对这个名字的由来感到好奇,但问过一圈才发现,就连向来无所不知的爷爷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这条巷子的顶上就是王府井吧,上住王爷下住草民,倒也十分贴切。

沉重的铜质闸门“隆”地一声打开,雒青走进只留一盏孤灯的昏暗电梯间内。白帆将屋子大门关紧,检查了一遍报警装置,随后进入电梯。

他摘下挂在脖颈上的半指长短的铜质圆形钥匙,插入电梯铜质墙壁上的一方孔洞中,用力一拧,电梯门随即缓缓闭合。几乎同时,光溜溜的铜壁上忽然浮现出三排九个数字,那发着淡蓝色背光的数字按键与古拙质朴的电梯格格不入。

白帆驾轻就熟地摁下六位数密码,顶上立刻传来“嗡嗡”的机械运转声,电梯微微晃动一下,旋即运行起来。封闭的空间幽暗狭窄,垂直向下的电梯没有任何标识,仿佛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坠落,让人忍不住怀疑目的地是否会在阴曹地府。

雒青却并不担心。她轻轻嗅着空气中那一缕陈旧的气味,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久违的熟悉感。只不过上一次坐上这部电梯已经是十二年前,那时还有妈妈牵着手告诉她不用害怕。

五分钟后,电梯落地闸门缓缓打开,“叮当、叮当”的金铁敲击声骤然响彻耳际,四周如黑夜降临一般变得昏暗。雒青知道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她跟在白帆身后走出电梯,只见二人身处在一间窑洞般的小土坯房中,房间四壁布满了钢架钢板,但坚固程度还是令人存疑。

房间无门,走出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隧道般的巨大空间,深邃地延伸至更加阴暗的远方。头顶无序地散布着黄白两色、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灯具,有些亮度尚可、大部分勉强发光、少许忽明忽灭。

二人身处的空间被一堵矮墙围着,依旧是土坯外加钢架钢板的结构,院内有一架小火炉、一个大铁砧、一只淬火盆、一片磨刀石和几把铁锤。铁砧边站着两人,灰发长衫者左手用铁钳夹着一段铁块,右手抡短锤频次有序地持续锻打,黑发短衣者双手握紧长锤聚精会神,在短锤锻打间隙见缝插针地敲击铁块。

白帆扯掉口罩,笑着喊了一声:“琬叔。”

持钳的中年人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将铁钳递给年轻人。他拍了拍手走到一方木桌前坐定,也不理会二人,只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慢慢饮着。

只见他的灰发束在脑后,脸上刀劈斧凿般沟壑纵横,国字脸、鹰钩鼻,腰身孔武、肩臂粗壮,一身皂色粗布长衫上都是细碎的烧孔,一双大手上满是细密的伤疤和老茧。

雒青笑盈盈地凑上前,语气温柔笑容甜美地打招呼:“琬叔,好久不见了。您还记得我吗?”

名叫梁琬的中年人斜睨了女孩一眼,先是一愣,目光在她身前吊着的石膏的手臂上多停留了半秒,随即冷声道:“你下来做什么?”

十余年未见,中年人还能一眼就认出自己,这让雒青心中腾起一阵暖意。她还记得这位大叔的脾气,便笑眯眯地回答:“我想来找一个物件。”

梁琬埋怨地瞪了白帆一眼,又看向雒青没好气地问道:“林重九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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