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寻访游欢56（2 / 2）

雒青沿着街道一面向前走一面逐户查看，大约走到第九区的第四十三户时，她停下脚步，抬起手腕正对着大门，看着手表上的呼吸灯一直处在黯淡状态，这才放下手腕，轻轻敲门。

大约过了半分钟，门内才传来一声询问，嗓音年轻而浑厚，语气里充满意料之外的警惕：“谁？”

雒青轻轻咳嗽了两声，沙哑道：“我叫雒青，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她又顿了顿，道：“是佟老板让我来的。”

短暂几秒钟的寂静后，院门被“砰”地一声拉开，寒光一闪，一把雪亮的钢矛登时映入雒青眼帘，直冲她腰腹处刺来。女孩侧身闪避，右手闪电般伸出，手与矛尖相撞发出金铁交鸣，竟将那钢矛钉在原处，动弹不得。

雒青抬眼望向这杆武器的主人，他朱唇贝齿、剑眉如墨，脸颊与眼周涂着淡红色，额头上点着一个枪尖，身着银色蓝纹的甲胄长靠，俨然是一个武生扮相。然而背后的插靠旗只斜立了两杆，头顶也未带冠帽，怕是还没完成装扮。

雒青将枪尖松开，那武生抡枪又打，再次被按住，只得无奈道：“赵子龙就这样招待客人？”

那武生双臂依旧施力，白牙紧咬，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想赶我走！”

雒青石质的右手上的深灰色纹路似乎泛起层层波澜，她的指尖微微颤动，刹那间发力一推，竟让那杆长枪猛地向后退去，握着长枪的武生脚步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三、四步。然而他只是稍稍愣了片刻，便又抖擞精神挥枪刺来。

雒青大感无奈，只好飞速将双手举过头顶，显露出一副绝不抵抗的模样。武生见状却是一惊，忙收住力道将枪尖停在雒青鼻尖处不远，脸上写满了疑惑。

雒青举着双手看着武生，缓缓道：“三岁在梨园剧场拜师学艺、打熬筋骨，师从洪派宗师洪先范，从龙套摸爬滚打，直到十岁登台首秀，最擅长净行角色，也演绎武生。那时你最辉煌，被行内称作‘欢公子’。”

游欢愈发错愕，手中的长枪不由得更逼近雒青鼻尖几分，女孩却依旧面不改色、寸步不退，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只可惜好景不长，受到娱乐行业冲击，愿意看京剧的人越来越少，洪宗师郁郁不得志也在134年冬天过世，再加上你倒仓，演绎生涯可谓一落千丈。”

女孩瞥见游欢手中的长枪开始颤动，那张俊俏的武生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她继续道：“从那时起，你便从消失在燕都梨园行当的视野中，再无人能从剧院中寻得到你的踪迹。而同一时间，燕都城各个地方纷纷流传出‘戏疯子’的名号，那个戏疯子穿着真盔甲、提着真兵刃，有时出现在老城区的社区活动室，给退休老人唱一出选段，有时出现在CBD的天桥下，持刀追逐帮派分子。”

雒青目光灼灼地看向游欢，右手轻轻将长枪拨开，道：“你虽有一身本事，却从未做过恶事。即便抢劫，抢的也是佟白眼那样发迹手段不干净的。我虽然想让你离开草民巷，但却并不想逼迫你。”

游欢额间的枪尖儿皱成一团，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充满防备的目光仍然游走在雒青的咽喉和心脏处，他缓缓开口道：“说说你的建议。”

雒青右手纹路上的波澜逐渐消失，她眼睛看着小院，又指了指自己包着纱布的右腿，笑道：“我们坐着聊吧。”

游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让出一道缝隙，警惕地看着雒青走进来。

雒青四下打量，院子很小，满满当当陈列着各种行头，花花绿绿映入眼帘，尽是京剧里武将常用的甲、盔、旗、鞭，唯有那兵器无论短长，全都闪烁着明晃晃的凶光，竟然都是开过刃的。

最为吸人眼球的是一整面墙的京剧脸谱面具，那些面具各自不同却都栩栩如生，大致扫过足有三、四十只，雒青不认得那些面具代表着哪些角色，脊背却在盯着看时莫名感受到一阵寒意。

游欢指着一只简陋的板凳，道：“你坐吧，我先去卸甲。”又转头冷冰冰道：“不要碰这里的东西。”

雒青坐下，看着游欢走进小屋，先是听到一阵盔甲“叮咚”碰撞、然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大约十分钟后他端着一只白瓷杯走了出来，显出一个卸去盔甲、褪去妆容，只穿着一身白色水衣的青年，他中等身材、白净圆脸，五官中规中矩，一头圆寸十分清爽。

雒青一下就被他的双目吸引，这双眼睛不大却狭长有型，瞳仁很大，显得既真诚又有神采，给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添加了一丝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