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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很快不再顾虑这件事,寻找年轻社长去谈话去了。完全没注意一帮子凶手混迹于人群中,冲着雪名阵流露出憎怒的眼神。

灰溜溜地绕道走?就算杀也肯定不是你?

你知道你在跟谁挑衅吗,男人?我的火,你惹不起(内种语气)。

…………

揣着满脑袋鸭头文学式的想法,智商骨折的凶手们展现出了超越智力的耐心。

一直等到宴会散席,他们才急不可耐地冲去酒店前台拍桌:

“说!那个男人的房间号是多少?!”

“该死,你居然敢拒绝我的要求?你知不知道你拒绝的是谁!”

“呵,原来你也是冲着他来的。没想到啊,他还挺吃香。但你晚了一步,他是我的目标!”“要不要我叫人帮你醒醒酒啊,你知道自己在与谁为敌吗?!”

酒店前台:“…………”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他们勉强维持住营业性微笑,在雪名阵特意打来的电话通知下,告知了这群脑子都不做主了的酒鬼正确的房间号,送走人后还忍不住致电询问:“您那边有朋友帮忙吗?这么多人,您一个人可能应付不过来。”

雪名阵闻言扫了下房门口,底气十足:“无妨。”

时隔大半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当初刚抽到稻草堆时的巧思,直接将神秘的稻草堆卡在房间门前,自动捕捉自投罗网的凶手们。

此时,他指着门口:“你看,我的选择是不是很正确?你当初还拉黑我,过分。”

“……”几杯酒啊,喝成这样。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门口堵着的稻草堆,怀疑这家伙就是在装醉,故意拿道具堵着不让他出门,好趁机行不轨之事。

说到底,神明会因为一点酒精醉倒吗?酒精何德何能,能对本质上并无实体的神明造成影响?

但关于宴会上对方说过的话,太宰治的确有些问题想问:“你之前对金田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雪名阵装醉,“把门关上,走廊会有人看。”

这回倒是要脸了。太宰治无动于衷:“他说你比京极夏彦更适合当反派,你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当过’。——别闹,”他抵开雪名阵凑来的脑袋,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这话不是你故意说给我听,想让我问的?”

雪名阵安静地看了太宰治几秒,发出欣喜的声音:“你配合地问了!你心里有我!”

“没有。走开。”太宰治立即否认,被拥来的超大号树袋熊压得半弯下腰,“……你要说就说,不说走了。”

“好凶啊,”雪名阵抱怨,随后又喜津津地说,“但是凶我也喜欢。”

“……”

又是这种毫无遮掩、叫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告白。

房门还是被自称醉酒的某人关上,变得封闭的空间多了几分私密而隐晦的意味。太宰治被雪名阵带着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对方抱着跌坐在腿上的他,就像抱一只大型泰迪熊。

良久,室内都没有任何声响,雪名阵也没有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只是从对方喷洒在他耳畔的呼吸节奏中,能听出几分简单的满足。

他忽然意识到,神明虽然不会醉酒,但或许也是会孤独的。

否则初生的神明也不会溜出森林,成熟后的神明也不会选择行走于繁华的人间。

可惜不轮流转多少世界,送走多少故人,对方都找不到一个与自己相同的同类,所以祂始终孑然,始终孤寂。

那么现在的加倍粘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他居然因为这样的认知,卑劣地生出几分欢欣……因为他无比懂得孤独行走的痛苦,懂得这样一个人在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时,会怎样倾其所有、孤注一掷,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会半途而止、陡然抽身。

但欢欣尚未蔓延,他又难以避免地划向另一重疑虑:“所以你这么粘着我,只是因为我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同类,是因为……”巧合?

胸口忽然有些发闷。

如果雪名阵遇上的是其他神明,是否也会如此锲而不舍,将所有热烈的心意坦然地捧送到对方面前?如果那位神明比他性格更合群、更讨喜,早就该过上没羞没燥、纯粹快乐的日子了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应付一个总是消极、无谓矫情的……

“不是巧合。”雪名阵不满地咕哝,“根本不是巧合。”

但后续的话,某个混蛋却恶趣味地不再继续说了,顶着他变得恼火的瞪视,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最初的问题:“反派一职,过往的某段时间,我的确体验过。你大概也能猜到,就是在被背叛之后。”

曾经的守护者变成了施害者,他于愤怒下毁灭了整个王国曾受惠于他的子民。

领受神的恩惠,却想要渎神,死亡是最轻的责罚。他自复仇中攫取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于是想要攫取更多。

雪名阵摸下巴:“类似于差生搞不好学习成绩,只好用游戏自我麻痹?”

太宰治:“……”

比方打得很好,下次别打了。

雪名阵:“那段时间,我极度沉迷于破坏带来的快.感。过了一段时期,开始觉得不够,就从单纯肉.体上的破坏,转为精神上的摧残……老乔伊其实就是那段时期比较靠末尾时的我。”

太宰治听他提过:“老乔伊似乎只是喜欢看乐子,没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中间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改变了看法?”

“什么也没发生。”雪名阵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懒地说,“只是时间太漫长了。”

漫长到足以磨平他所有的棱角,令一切癫狂被一寸寸抹灭。

“我又按照原路折返回去,挨个逆转所有的悲剧和被毁灭的世界,最后建造出了细胞房这么个东西。”

那本是神明为自己建造的监狱,伊始于颓废和困惑,时至今日又成为人类监狱的牢房。

“所以说过去的每一步都不是白走的,果真没错……”

雪名阵絮絮叨叨地说些没营养的废话,但太宰治却只是有些愣神地想着,究竟要有多长的时间,能将人的仇恨、渴望、性格……统统都彻底抹灭,最终塑造出眼前这个似乎什么打击也无法令其失去从容不迫的雪名阵。

胸口有些胀涩,他不承认这是心疼,但当雪名阵做完回答,再挨挨蹭蹭贴过来时,他沉默着没有抵开,手不自觉地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手掌下的肩背结实而温烫,有力而沉稳,好像本身就是一座可靠的港湾,任何风雨都无法将其击垮。

但他又难免去想,究竟经历了多少打磨,对方才从风雨飘荡变成这座港湾……

他的手指忽然蜷起。

当一个人在看见另一人的优秀、第一时间升起的却是担忧心疼时,无疑便意味着感情的变质——他惊觉了这一点,并因此而慌乱,但逃避的念头刚浮生,他又条件反射式地想起某些旖旎的记忆,令他绷在原地不敢乱动。

“松手。我要处理公务了。”太宰治硬邦邦地胡乱寻找借口,被松开后当即想快步出门,却又记起门口还堵着稻草堆,“……道具拿开。”

“我这也有电脑。”雪名阵还没充够电,站起身后继续懒洋洋地黏上,“今天就在我这办公?”

话说的是问句,但他已经半拥半推着人走到床边坐下。

电脑打开,手机连上,太宰治硬着头皮开始无视某人热烈的目光开始处理公文,又在某人跟着上床挤靠来时僵住:“……热,走开。”

“开空调了。”雪名阵懒散地将下巴压在太宰治的肩窝上,一只手不怎么正经地没入酒店雪白的被子下,“你继续工作,别管我。”

“……”太宰治搭在键盘上的手指霎时攥起,屈起被子下的双腿,“你——”

这怎么工作?

后续的话被吻堵在唇舌间,最终随着逐渐混沌的思绪一道化作烟花散落开,他在努力压抑声音时听见某人的哄诱:“继续办公……”

严肃的文档上出现长串不成语义的字符,整洁的被褥被他最终耐不住放下的手指攥得褶皱不堪。

所有感知攀升至鼎峰时,他听见雪名阵的声音漫不经心、又像是压抑着更加可怖的欲望:“不要替我心疼,治。”

“之前所遇的一切,如果能够换取足量的珍宝,那就没什么好心疼的。”

“替我快乐,或者因我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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