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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看着俩孩子笑的开心,跟老板买了一大把套圈,一点点分给他们。
沈冬雾很快用完了自己的套圈,只套中了一个陶瓷小摆件,小小的一团,是农村大黄狗的样式,做工有些粗糙。
而沈秋靡在沈冬雾充满期待的视线下什么都没套中,还是得靠父母救场。
最后沈广白成功蒙着乱甩,套中了兔子笼子的一角。
拿到活兔子宠物的沈冬雾特别高兴,抱着小笼子就靠着一旁的长椅蹲下,小心打开笼门,伸手进去抚摸兔子身上的软毛。
沈秋靡就坐在一边等他摸够。
但后者摸着摸着,忽然脸上的笑容就收敛起来,弯弯的眉毛一拧,瞧着又不高兴了。
“……姐姐还没有。”沈冬雾抿了抿嘴巴,转头看向沈广白。
沈秋靡熟练顺毛:“我有个兔子娃娃。”
沈冬雾固执地摇摇头:“那不一样!”
于是最后直接和店家商量着再买了一只。
“等回家后妈妈找一个大笼子,把它们养在一起怎么样?”许青露对沈冬雾说。
“好啊!”沈冬雾终于彻底高兴了。
沈冬雾确实宝贝他要的那两只兔子。
比起姐姐送给他的兔子玩偶,他更喜欢笼子里真正的活着的兔子,摸上去毛茸茸的,带着温热的暖意。
奶奶见沈冬雾好不容易有个特别喜欢的东西,也很上心,每天好吃好喝地照料着兔子们。那两只从游戏摊上带回来的兔子还真就被养活了,安安稳稳过着日子。
沈冬雾在放学后,时常自顾自靠着墙角,蜷缩在兔子笼子旁边,呆呆地看着两只笼子里窜来窜去,又窸窸窣窣地啃着胡萝卜和菜叶子。
每当这个时候,沈冬雾往往会抱一本书,或者课本,或者作业本,一边捏着铅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边听着耳边细碎的咀嚼音,享受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包裹他的全身。
不用担心家里大人斥责他,嫌他不坐椅子,因为家里长辈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姐姐身上,暂时还管不到他这里来。
说实在的,如果他放学回到家后一直不出声,大人们往往直到晚饭时才会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沈冬雾上学时间和自家姐姐一致,放学却要早半小时。
家里大人忙工作,奶奶要准备晚饭,姐弟两个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好在家到学校这段路在放学那个时段一般都非常热闹,同路的学生很多,安全问题倒不用担心太多。
本来沈冬雾想的是在学校门口等着姐姐放学一起回家,但姐姐却要他和同学先走。无论沈冬雾如何坚持,他姐姐都不松这个口。
她一定是嫌弃他,觉得跟他玩不到一起去!
沈冬雾被自己的脑补一刺激,气呼呼地走掉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等过姐姐一次。
但当他自己走了这么久的独路后,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好像就这么和自己的家分隔开了来。
爸爸妈妈从来都是围着姐姐转,奶奶有时会关心沈冬雾几分,但大头还是更关注姐姐,而只有全家人视线中心的姐姐本人会反过来关注他。
她会跟他分享自己的玩具,自己的书本,自己的所有看上去还不错的东西。
从沈冬雾第一次喜欢上姐姐的那个老旧的兔子玩偶开始,如同洪水缺了堤坝,姐姐每次有了什么新鲜东西都会来问问他喜不喜欢。
想必如果沈冬雾是个女孩子,他姐姐怕是连小裙子都会送他一大半。
这实在是超出了沈冬雾的认知,他把自己姐姐的事情说给同学听的时候,也是收获了一片惊叹。
大多都是好的惊叹。
“哇——你姐姐对你也太好了吧!”
“天呐我好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姐姐啊!我哥哥就老是和我抢零食,还骗我零花钱!”
“我没有哥哥姐姐,但有个妹妹,她老是乱拿我东西,又不是不给她玩,就不能问我一句吗?太可恶了。”
“呜呜呜冬雾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去你家玩呀?”
“我也想去!下次过生日请大家一起玩嘛!”
“你姐姐漂不漂亮呀?”
沈冬雾忽然觉得,自己把姐姐的事情说出来是个错误。
“我们家不过生日。”他僵硬地说了这么一句,引来了一片哀叹。
“怎么这样。”
“好可惜。”
“小气鬼!”
身边叽叽喳喳,闹哄哄的,沈冬雾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毕竟他最熟悉的还是家里兔子笼子旁边,靠近阳台的那个墙角。
终于,迟来的上课铃声拯救了人堆里的沈冬雾。
围绕在身边的同学一个二人都回了座位,沈冬雾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么的,他不愿意让这些同学去到他家里去。
也许是因为姐姐身体不好,家里人多不适合静养;也许是姐姐也和他一样喜欢安静的空间;还也许是……他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总之,就是不愿意。
家里全心全意想着他的就只有姐姐一个了,要是再多些人挤进他的家里,分走了只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就不好了。
“家里不过生日”确实是他找来搪塞同学的借口,但也是事实。
他家确实不过生日。
除开生日,其实他们家也没有过其他节日的习惯,最多在除夕夜看看电视台统一播放的晚会,吃一桌全家下厨的晚餐。
也不是他的爸爸妈妈不愿意过节日,而是他的姐姐身体不好,平日里精神头不错的时候,就是可以全家庆贺的节日。
这样看来,沈冬雾家里的一切都因姐姐而生,绕着姐姐转圈,如果他稍微和姐姐离得远一点,就如同远离了太阳的星星一样,暗淡无光,查无此人。
既然姐姐已经如此重要了,为什么还要生下他呢?
沈冬雾不止一次这么想。但每当他看到姐姐认真注视自己的眼神,一错不错,他那样的想法忽然就消散了。
至少,至少在这个家里,姐姐是认同他的。
沈冬雾日常缩在他的个人专属小角落,以一个旁观的视角观察整个家庭的运转。
家里房间不够,他从来都是和姐姐挤一间房——原本这个房间是完全属于姐姐一个人的。妈妈顾及着两个人好歹是姐弟,在两架靠墙的小床中间拉了厚实的帘子,做了个简单的分区。
早上的时候一般姐姐先醒,醒来后便会叫沈冬雾起床,两人一起吃奶奶准备的早饭,跟着上班的爸爸妈妈一同出门。
中午姐弟俩都在学校吃饭。
下午放学后照例沈冬雾自己先走,姐姐后走,两人分隔不同时段回家,往往姐姐到家时,沈冬雾已经在兔笼子边坐了好一会儿了。
奶奶则一直待在家里负责家中的饮食起居。
姐姐下午到家之后,不多久,爸爸妈妈就会加班回家,和姐姐打招呼,询问她今天的情况,身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明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零食等等,他们认真地看着姐姐的表情,准备听清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而当嘘寒问暖完毕,大人的精力似乎就被消耗殆尽,他们会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一会儿,有时会看会儿书,等待奶奶端上晚饭。
总之,没有沈冬雾太多事儿。
也许最起初还会问问他,但当大人们习惯了他的沉默,习惯了忽视他的存在,之后将他视若无睹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因为沈冬雾足够省心,他不像姐姐那样脆弱,所以对他的关照可以适当缩减。
沈冬雾最开始是有不平在的。
他会想,为什么父母这么偏心,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想着姐姐,为什么他比不上姐姐那么受宠爱。
但时间渐渐淌过,这些想法早就埋藏在了记忆的尘埃之中。
他现在会想,为什么他们家是这样的情况。
为什么呢?
听同学们谈论,如果家里有个生病的老大,往往就会有个没生病的老二,而老二生下来就是用来替代老大的。
因为第一个废掉了,所以拉起来第二个,大人们会将所有的资源、关心与爱护向老二倾斜,而老大则会变得可有可无,活着也像死掉。
也不能用过高的道德标准去批判什么,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就像他的两只兔子,现在有一只精神头完全没有另一只好,他也更喜欢另一只健健康康的,愿意和他互动的那个。
沈冬雾拿着这个问题去问班主任老师,对方告诉他,这是因为他有一对非常负责人的父母。
这样的父母不会抛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沈冬雾似懂非懂。
……是这样吗?
一个问题解决,无数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他又想,既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为什么当初会把他生下来呢?
虽然自己的姐姐很关注自己,但很明显,大人们的生活已经被姐姐和工作占满了,他完全就是多余的一个。
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呢?真是奇怪啊。
沈冬雾没有问老师,而是选了一天放学等着姐姐出来,拿着这个问题去问姐姐。
姐姐听了他的话一愣,随即轻轻扯了扯嘴角,轻声说:因为我不会一直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