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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总是喧闹的，车水马龙，高楼如丛。
人们也和这繁华的城市一样忙碌着，为了一日三餐，奔忙人间。许是朝九晚五的日子让人疲累，所以才总想在繁忙中偷点安闲。
刚吃了午餐，搭个顺风车回家去。午后斜阳，总是慵懒的，让人想睡上一觉。
韦稻谋很享受这种平淡的生活，安静，自在。阳光透过车窗裹着他，暖绒绒的，久违的安逸，踏实。
他不追求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能在这世间有个休憩的地方，如此，足矣。
“前面怎么堵了？”韦稻谋闻声看去，是堵了一串，对面却没事。感觉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
庄儒便下车去看了看，原来前面十字路口出车祸了。好像是有车向行人撞去了。
汽车好像刹车失灵了，尽量躲避行人却还是撞了个孩子。后来车是撞到树上才停住了。车头都撞烂了。
庄儒返回去叫上韦稻谋和陶然，三人带上车里常备的急救箱急忙跑去查看。
男孩已经昏迷过去了，躺在路边。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附近一家咖啡厅的工作服，鞋也掉了。
他是被汽车后视镜挂住拖走十多米远，扯坏了身上的衣服才摆脱了。但由于惯性的原因，他直接被甩到路边，头磕到台阶了，身上也有多处刮蹭伤。被地上的碎玻璃划的伤口也在股股流血。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失血使他意识不清，渗出的血液掺着汗水打湿了头发，贴在伤口上。
昏迷前仅存的理智让他爬到路边，至少目前是安全的。恍惚间看到好像有人向自己跑过来，很着急的样子。感到腿上淌血的地方被什么紧裹住了，好痛，快撑不住了。如果还能活下去的话……
没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伴随着熟悉的消毒液的味道和让人不安的鸣笛声赶来了。
医疗器械的响声，汽车催促的鸣笛，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警笛声，夹杂着冷眼旁观的人们的唏嘘声，说不出的震撼。
本来今天下午是休息的，却又临时加了个班，这对急诊科医生来说再平常不过了，没什么好抱怨的。总不能为了休息耽误了人命。
“韦医生，”陶然叫住准备下班的韦稻谋，“那个男孩醒了，说要出院，我怎么劝他都不听。”
“怎么不早说，”韦稻谋轻喃一句，声音很小，“他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啊，对了。”陶护士又说，“我们这里没有关于他家长的任何信息。”
住院部的走廊里，有因照顾病人疲惫到睡在长椅上的，有因对家人的不治之症而掩面哭泣的，有因交不起医药费而被迫出院的，有对自己生病的儿女嘘寒问暖的，还有病重却床前无一人的……
人生百态，生老病死，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是地狱，是天堂，更是人间。
对韦稻谋来说，这些再平常不过了。根本来不及为一个人悼念，又要奔赴下一个战场。对病人的生死倒也不是麻木，只是没有时间来怜悯。
明明早已经司空见惯，但每看见父母温言细语的安抚病痛中的孩子，仍有点心酸。
韦稻谋轻轻叩了房门，问了声，但没听见应答，便推开门缓走了进去。
床上斜倚着的少年直起身来，脸上笼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愁容，与“为赋新辞强说愁”说的不同，他好像心底藏满了苦楚。眼里也充满了警惕，好像落单的幼兽，在面对未知时的茫然、恐惧、无助，好像还有点不甘心。
韦稻谋怔了怔，没再说什么，但说实话被自己抢救过的人这么提防着的感觉也不好受。
他走到病床前，问道：“我能坐下聊吗？”声音温润，眉眼柔和，却能感到一同往日的清冷。
少年点点头。韦稻谋便坐在床沿上，“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叫韦稻谋。”说完便看着少年，他在等一个回复。
男孩把埋下去的头抬起来，看了眼韦稻谋，张了张嘴，“我叫邹梁。”声音微小，更像是低声的呢喃。
“你的家长呢，”韦稻谋问，“他们怎么没来看你？”
听到这个问题，邹梁的目光低垂下去，“我在苗圃福利院长大的，没见过父母。”
韦稻谋听了，觉得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苗圃福利院……啊，那个去年刚倒闭的福利院，有不少孩子的，但又供不上钱，现在也没那么多捐款的人，就算捐了钱，也不知道都去哪了。硬撑了多久，最后还是干不下去了。
男孩继续说道：“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没人愿意领养我。可能是因为有块胎记吧，毕竟——谁不喜欢长得漂亮又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边说着，嘴角也泛起一丝苦涩，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肯定不好吧。
可能是被头发遮住了，他一说才注意到，在他的左边眉毛上爬着一块红色的形状不规则的胎记。大概有两个一元硬币大小。
“你……这两年怎么过来的？”韦稻谋敛了笑意。
少年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是在回想还是在犹豫，最后也没说。他看了看韦稻谋，“我没钱，住不起医院。这个……不治会怎么样？”
韦稻谋听了没马上答话，他思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是在叹什么。
“医药费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付，你先安心养伤。”韦稻谋放心不下这孩子，便又问了句话“你出院后会去哪儿？”
邹梁听罢，抬眼看着他，“我能去哪儿？”他的无助早已溢出眼眶。
是啊，毕竟还这么小，应该是在打工吧。本来生存下去就是个问题，还出了这种事，对邹梁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
他现在又没办法去工作，还搞了一身的伤，若是再负担着昂贵的医药费，那怎么可能不发愁啊。
韦稻谋起身，轻拍了拍男孩的肩头，“早点休息吧，别想太多了以后有了困难可以找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邹梁没太东他的意思，只觉得这人……好怪。从他眼里流露出的不单单是同情与怜悯的施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明明第一次见，却觉得很熟悉。
算了，还是不要对别人抱有希望了吧。
对了，明天好像是晴天吧。早些睡了，看在今天夜空的繁星很亮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