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官人,您看这天上的飞星,又大又圆,必定是吉兆……您看看,小心点脚下,这腿怎么就摔断了呢?这位夫人,您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健健康康,多福多寿……哎呀,您看又摔了,这怎么还摔出个妖怪来呢?赵南宇也不知怎 ...
大衡史官记:“衡永二十年秋,天现星孛,入于北,半月有余,中土皆可见。”
戌初一刻。
天色已暗,丰京城里灯火初上,街中百姓神色匆匆,纷纷向家中赶去。
在城东一处偏远的巷子里,却有一个少年,正不断向远处打量着什么。
看他的衣着,布料都是上乘,虽然有些浆洗得发白了,但依然板正得体,看着不像是出自贫苦的人家。
这少年脚下虽不像其它人那样脚步略急,却也是未停,只是在巷子里不断地磨蹭。
这时在巷子的另一侧,有两个身影出现,向着这边走来。
这两人俱是衙役模样,两人走去的方向与那少年相反,不是往聚集的居所走去,而是在往城隍庙走。
“快些走,今日是最后一日,子时一到,你我便要错过这最后的机缘。”
其中一个衙役,嘴上如此说着,脚下又是快了半分。
另一个衙役看了看后面远处,一户门口挂着白幡的人家,面露犹豫的问道:
“真的不管吗?”
另一个衙役见状,停下脚步语气严厉的说道:
“那人不过就是死了,今天你我要是误了时辰,何止是万劫不复?”
见那个衙役仍有要回去的想法,他一把将其拉住,便向城隍庙的方向走。
“生老病死乃是天地常理,那人天命已尽,也算是寿终正寝,不过是多在世间逗留几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被拉住的衙役将手抽了回来:“好啦,我也知道,只是职责所在,习惯了而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两位,不好意思啊,请教个事!”
“哎呦我去!”
这两位衙役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打头的那个差点就蹦起一尺高。
“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心急了,没想到会吓到你们。”
两衙役向后看去,只见是刚刚在前面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
两人脸上仍然是吃惊的表情,也不知是真的被吓着了,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
“你……在跟我们说话?”
为首的衙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少年点头答道:“额,这里也没别人啊,在下赵南宇,身居司天台司辰使一职,我是想问问两位,这一路走来,有没有见到一条黄狗,大约这么高,这么长……”
这名叫赵南宇的少年,用手跟两人比划了一下,却没发现对面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十分不对劲。
其中一个衙役刚要答话,就见赵南宇忽然眼睛瞪得浑圆,面露惊恐,指着他们两人的身后,大声喊道:
“哎呀,着火啦,你们身后着火啦。”
与此同时,那两位衙役也发现了不对,纷纷大叫起来。
“哎呦,着了,烧着了,屁股……屁股……”
“这他娘的,哪跑出来的太阳真炎?太阳早就下山了,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留在地上……”
“我的毛……”
两人一边鬼哭狼嚎地喊叫,一边拍着屁股跑远了,只是那烧着的火,却怎么也拍不灭。
看了看两人狼狈的身影,赵南宇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正在比划的黄狗长度,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我不过就是想问问你们看没看见我家傻狗,怎么凭白无故就让火给烧了,啧啧,你们俩这福运也不深啊,唉,算了,不难为你们了……”
少年自言自语地挠挠头,转身之后,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活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火燎腚。”
只是他没看到,刚刚跑掉的两人中,后面的那位,腰间有一个小荷包掉在了路边。
那人也是被烧得狠了,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掉了东西。
这个插曲,赵南宇也没太在意,接着他便又一个巷子一个巷子的找了起来。
“傻狗!……阿黄……”
他这一嗓子还没叫完,只听见远处的角楼里有鼓声传了出来。
一声接着一声,浑厚有力。
“暮鼓都响了,傻狗这是跑到哪去了?”
少年又找了一阵,听见鼓声越来越急促,知道马上就要宵禁了,只得往回赶。
少年要回的,正是司天台。
现在的司天台,在几代监正与皇帝的努力下,终于成了一个透明般的存在。
甚至赵南宇都怀疑皇座上的那位,知不知道在他的朝堂里还有这么一个衙署。
早在几年之前,司天台里的一应官员们,全都另寻高就了。
有能力的就找关系,没有关系的就创造关系,没有能力又没有关系的,就随便创造点什么。
反正不能在司天台里等着饿死不是?
大部分人都是倾家当产,就算去银楼抵押,也要在上官手中送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于是此时的司天台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司辰使还在职,其它的职位早就变成了上面吃空饷的由头。
常京城是衡国的都城,位于泲州腹地,它国常称之为北衡。
周围有群山峻岭,也有长河大江,乃是中土北疆灵脉汇聚之地,同样也是一等一的好风光。
不得不说萧家太祖选在这个地方建国,眼光的确是不错。
北衡也的确是国富民强,才能在朝堂上养得起这么多闲人,否则赵南宇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司天台位于城东的一处大宅内,门口处看着倒是挺气派,就是有些破败了,一看就是常年没有修葺所致。
牌匾上的“司天台”三个大字,听说还是赵太祖亲笔所提。
当然做为开国太祖,除了后来新建的机构,基本上所有的属衙门口都有太祖所提的牌匾。
听说先皇高宗还曾经在私下里埋怨过太祖,说他太过勤政,都没给子孙们留下什么发挥空间。
此时暮鼓声越来越紧,赵南宇东张西望的,也走到了司天台所在的街道上。
忽然他耳中听到了一声狗叫。
“汪哦~!”
“咦?”
这口音耳熟啊。
声音是从司天台大门那边传来的,他眯眼向着那边看去。
只见一只半人高的大黄狗,正坐在司天台门口,向他吐着舌头。
“汪哦~!”
“傻狗!”
赵南宇脸上立即笑开了花,找了它半天,还以为是被哪家走秧子的母狗给勾搭跑了呢。
不过这傻狗怎么不动弹,按照惯例,不应该是傻狗一看到他,就跑过来跪舔的吗?
“汪哦~!”
赵南宇赶忙跑了过去,傻狗看他过来,再次吐出了舌头,那表情明显十分开心,看着就像是在傻笑一样。
他把傻狗从脑袋到尾巴尖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傻狗就是不动,仍然吐着舌头对着他傻笑。
赵南宇一拍它的屁股,让它站了起来,原本是想检查一下肚皮的,谁知往下面一看,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傻狗,你的蛋呢?”
赵南宇脸上带着苦笑,声音也带着哭腔的问道。
但是傻狗仍然吐着舌头,用那傻笑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忽然赵南宇想到自己早上好像在气运不佳的时候,摸了傻狗的狗头一下。
赵南宇的脸色立即变得一片煞白。
“傻狗,是我害了你啊!”
他的惨嚎声传遍了空旷的街道,这时,鼓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北天之上的慧星,拖着长长的彗尾,似是又亮了一些。
宵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