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岁月过后,当来临的已经来临,该毁灭的已经毁灭。无论何处,你站立的地方就是星空。
路任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不远处就是小外甥的学校了,他的姐姐临时有事,接小外甥放学的重任就理所应当的交给了他。
路任刚回到家乡不久,三天前他刚刚丢掉了工作,目前呆在他姐姐家。
就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个有志气的少年,怀着赤子之心走进城市,尽管朋友们说他的志气更像是稚气,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城市,迈向他的全新人生。这一定是崭新的新篇章,路任总是笑着和亲人们说。如今,他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这家乡有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变化,路任走在大街上的感觉就是一切都新了起来。
他记得那条路,旧时,一众玩伴结伴走向学校,后来就逐步分散开来。他还记得一位久未联系的朋友在分开之前向他说道:“几张试卷,就考散了我们的青春。”他当时是带着笑容的,听到这句话却突然笑不起来了。
后来也正如是,做完那几张试卷,他们也就各奔东西了。
这一路走来,真的太过波折了,同时也太过迅速。转眼间,小外甥都要初中了。某位先生的一句话是如此的让人产生共鸣,这人生百年,也不过三万六千五百天。此时的路任倒是深有体会了,大有一种初闻不识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的感觉。
此时,这家乡的香火气,倒是给予了路任不少的慰藉。家长们陆陆续续赶来,学校旁的店铺也热闹起来,那一句句地道的乡村口音让他久久难以平静。他沉默,望着校门出神。
一段时间过去了,校门打开了,学生们排着队离开校园,好一会,小外甥的身影才出现在视线里。
“舅舅!”少年率先喊道。
路任应了一声,然后两人走到一起。
一旁,一位年轻的妈妈拉着一个小朋友的手往外走,两人刚好碰面。
“你是,路任?”这位女士语气中略微带有一些惊喜。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他的目光也迎了过去,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
“小小李?”路任的口中突然爆出三个字,然后他就后悔了。
一旁的小女孩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妈妈,眼睛里大大的问号。
那位女士听到这个称呼脸色瞬间变换,但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这使得路任松了一口气。
“老同学一见面就叫外号,你觉得伤不伤人心啊?”她没好气的问道。
“额,不好意思,你身边这位是?”路任道完歉后,目光移向了那个小女孩,这张脸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哦,当时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小影出生的时候也没能联系得上你,那时候孩子他爹都给整郁闷了。”那位女士捂着嘴微笑道。
“哦,是小杰和你的女儿?”路任一瞬间想起来了。陆小杰,李潇潇,两位都是他的小学同学,陆小杰更是发小。不过后来小学毕业,陆小杰转学了,连带着搬家。后来两人再没有联系。
在印象中,这两位关系很好,如今,已经有了孩子。路任曾经也打听过陆小杰的消息,但同样没能有所收获。初中李潇潇还是在这所学校,后来高中路任便离开了这里,李潇潇的去向他也不清楚,初中便不再同班。路任若有所思,此时小外甥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来。
“哦,抱歉,又有些走神了,”路任微笑着,同时递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事打电话联系。”
“好的,来,小影,快叫叔叔。”
“叔叔好。”小女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似乎非常开心。
“哎,你好,小影。”路任久违的露出笑脸,然后摸了摸小影的头。
“对了,你身边这位是?”
“我姐姐的小儿子,我的小外甥。”
“嗨,你好,我是你舅舅的同学。”
“小毅,快叫阿姨。”
“阿姨好。”
“时间不早了,以后有事电话联系。”
“好的,再见。”
“再见。”
一番寒暄过后,路任带着小外甥往回家的路上走,而李潇潇则带着女儿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看起来挺有距离的,路任不禁想到。
“舅舅,舅舅,你又走神了。”小毅在一旁朝他说道。
“哦,抱歉,最近老是走神。”路任抱歉的说道。
“嗯,舅舅,没关系,快到饭点了,妈妈准备好饭菜了吗?”小毅问道。
“你妈妈她离开的时候有些匆忙,我也没听到炒菜的声音。”路任回应道。
“哦,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下馆子了?”小毅突然兴奋起来。
“额,你妈妈似乎不太允许你在外面吃饭呢。”路任对于姐姐家的情况是有一定的了解的,生杀大权皆在姐姐手中,因为要均衡营养健康饮食,所以小毅很少能够出去吃饭。当然,也不完全是这个因素,另一个原因是小毅妈妈的厨艺高超,超越外面的许多饭店。
“没关系的,你不是经常和我说你小时候常去的一家极品饭店吗,刚好有机会,这次你就带我去看看吗。”小毅朝路任说道。
“额,这样可行吗。”路任有点犹豫。
“走吧走吧,不用担心妈妈,到时候期末考我拿个全校第一封她的嘴。”小毅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好吧。”路任笑了笑,带着小外甥往另一个方向走。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巷子里,前面就是目的地了。
注视着这块招牌,路任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里是小时候最常来的一家饭店,三五个好友一同赶来,老板立即走进厨房,等着服务员把顾客的单子递给他。这里的味道很美,等待的过程也是相当快乐的。他们经常一起探讨许多方面的问题,一般都是到了高潮部分菜就上了。这个时候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讨论,激动处唾沫星子带着饭粒,场面一度失控。但后来不再这样了,一位老师在某一天加入了这个话题。他教会他们许多东西,其中就有餐桌礼仪。
现在,又一次踏入这里,身边只有自己的小外甥,那些朋友是不是也有过现在的场面呢?
踏入饭店的那一刻,里面有不少客人,他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的空位置,便开始让小毅点菜了。
他什么都爱吃,只要是这里的菜。
然后,服务员走进厨房,一切都像极了当时。只不过服务员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位叔叔,人也仅是他一人。
路任的目光一转,突然间,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老师?
路任缓缓的站起来了,他让小毅待在这里,便走上前去。
那件大衣是学生们送的,与印象中不同的只有头发,眼前的人已经是一头白发。
那位先生也注意到了来者,回头一看,四目相对之间,许多种情绪迸发出来。
“老师,真的是你?”
“额,你是,路任?”
两人都认出了彼此,但此时的双方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你小子,好久不见你了,怎么,都没回来看看我。”
路任低着头,许多话都堵在嘴边,说不出口。
“当年你们几个,都长大成人了,我已经喝过不少人的喜酒了,什么时候去你家喝一回,啊?傻小子。”
当听到傻小子的时候,路任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出口了,他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快坐下,别站着,这顿饭老师请,不要想太多。”话罢,中年男子准备叫来服务员,却被路任拦住了。
“老师,我是来接小外甥放学的,刚好他想吃吃外面,我就带他来这了。”
“哎,挺不错啊,看来这里以后又要多一位常客了。”中年男子笑道。
“嗯。”
只是简单几句话,几乎就消耗掉了路任全部的力量。他静静的坐着,场面似乎开始变得尴尬。
“舅舅,上菜了。”关键时刻,小毅朝路任喊道。
“哦,老师,我的菜上来了,我先过去了。”
“好的,不要着急。”
随后,路任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初。饭店只剩下用餐的声音。
这一次,路任吃的很舒心,心里不知不觉踏实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路任和小毅结束了愉快的晚饭时间,此时的饭店已经看不见老师的身影了。路任走向前台,准备付款。
前台小姐姐此时微笑着对着路任说道:“先生,你们的饭钱李老师已经帮忙付了,对了,他还留了一张小纸条给你,请收好。”
路任愣在原地,接过纸条以后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他怎么没有想到,一切都很突然,但要是平时的路任绝对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小毅走了过来,看向目光呆滞的舅舅。
“舅,是不是该走了?”小毅问道。
“哦,嗯。”路任带着小毅离开了这里。
“舅舅,那个是你的老师啊?”
“嗯?你怎么知道的。”
“看小纸条上的看到的。”
这时路任才看到小纸条翻折过来一部分,赫然写着致我的学生。
“我还不能打开,至少现在不能。”路任对着小毅说道。
“为什么呢?”
“其实,如果不是偶遇,我甚至不会去见他,虽然我想。”
“你又来了老舅,真的是。”
“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我也不希望你明白。”路任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的老舅,收到老舅。”
“走,快点回家。”
不久后,路任带着小毅回到了姐姐家,他突兀的发现门口已经有了两双鞋。
“是妈妈和爸爸回来了,啊舅舅,怎么办?”小毅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软弱无力,一脸挣扎的犹豫要不要开门。
“问题不大,刚才的气势呢?”路任笑着说道。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啊,再说了,谁知道他们这么早回来啊,尤其是老爸,一般要晚上才下班的啊。”
“走吧,这次就顺其自然吧。”话罢,路任打开了房门。
“小任,回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姐,带小毅回来了,路上我们有点饿,加上没有确定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在外面解决了。”
这时,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小毅用口语朝着路任说道:啊,老舅不要!
“哦,没事,你姐夫和我也在外面吃的饭,然后一起回来的,路上我们接到爸妈的电话了,说想小毅了,我才去找他商量的,这不他赶忙请假,明天我们回去一趟。”
“嗯,好的。”
“哎,是路任接小毅回来了吗?”
“是,我和他们说了明天的安排。”
“好好,那就没问题了。”
话罢,小毅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迅速跑开并说道:“妈妈,我先回房间了。”
一旁,姐姐又拉着路任说来许多东西,大抵就是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这并不是他不关注家中诸事,而是许多事情父母并没有告诉他。此时,他心中又是一番滋味。
许久后,姐姐被姐夫叫走了,路任这才有了空闲。
他走向姐姐临时准备的房间,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阿任,喂,是你吗?”这个声音有一点耳熟,和印象中的差别蛮大。
“是我,你是?”
“我是陆小杰啊,兄弟,可算找找你了,我找你很久了。”
如路任所料,对方正是发小陆小杰。
“小杰,好久不见。”路任开心的说道。
“可不是吗,对了,哥们老婆孩子都有了,你得赶快了啊。”
“搞得你好像很清楚似的。”
“那可不吗,以我对你的了解,八九不离十。”
“你可猜的真准。”
“不会吧,真的?”
“那当然。”
“哎,哥们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额,大可不必。”
“不用担心,我老婆还有几个好闺蜜单身,下次介绍给你奥,说不定还有以前的同学呢。”
“不用,真不用。”
“有空聚一聚,哥们。”
“有空再说。”
“这段时间没空?”
“暂时没有。”
“OK。”
“OK。”
随即,电话挂断,路任愣在原地。
他回到那个房间,终于,打开了那个纸条。上面只有几句话,时间上也不允许长篇大论,并且记忆中的李老师也并不喜欢长篇大论。
上面写道: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老师以自己的学生为傲,另外,你的朋友想通过我来找到你,他叫陆小杰,最后,祝顺利。致学生:路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