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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的气温,压抑的人喘不过气,超市里源源不断的人流让人望不到尽头。
芜端接过妇人手里的红色塑料筐,把筐里的袋子一个一个放到收银台上,用扫描的机器对着封口的条形码扫,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按着。
“阿姨,那袋糯米也是你的吗?”
一袋糯米孤零零被人摆在一边,妇人只是撇了一眼,“不是我的,你赶快给我拿袋子,能不能多给我几个袋子?”
形形色色的客人芜端都遇见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是芜端打零工的最后一天,她不想和人发生争执,她从身下抽出几个袋子,塞进放好东西的袋子里。
“阿姨,你的东西。”
占了小便宜,那妇人乐呵呵地提起袋子,嘴里夸几句,“哎呦,这小姑娘还挺好咧。”
下一位客人已经将东西放到收银台上,芜端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夏季是淡季,今天的人却出奇的多,可能是看见超市门口满两百打七五折的横幅。
这超市的装修已经有十三年了,制冷设备早就不怎么制冷。鼻尖总有股水汽弥漫,手臂上有一层浅浅的汗。
“一共两百七十三块八,有会员吗?”
芜端在电脑上敲下金额,问面前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点头,“有,电话号是”
芜端熟练的说出一段话,“会员在满两百打折扣的基础上,还能打九折赠送一瓶沐浴露。”
“一共是一百八十四块八。”
年轻女人扫码支付成功,芜端从脚下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未开启的沐浴露放进袋子里,“你的袋子。”
年轻女人接过袋子匆匆离开,芜端也不在意。
超市喇叭响起关门音乐,芜端才放松下来,她摘下口罩,不出意外鼻尖都是水珠。
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汗后,芜端解开身后围裙的结,把围裙归还到原来的地方。
恰好,超市老板就站在附近,她也节省了去找他的时间。
芜端走到他面前,“孙叔,我的费用可以今天结了。”
孙叔略上年纪的眼眸里带着慈爱,“端丫头,你做了两个月,这里是九千七。”
厚厚一沓的红票放在芜端手上,她却觉得不对劲,“孙叔,你给的太多了。”
她只是短期工,按实际是比普通工要少些。
孙叔开始打圆逛,“端丫头,你这两个月的努力,我都看得到,这工钱是你该得的。”
芜端握住红票,正打算还回去几张,“孙叔,你能给我工作就很不错了,但是你这…真的不好。”
孙叔把她的手推回去,他欣慰的看着芜端,一眨眼端丫头都这么大了。
孙叔洋装皱起粗眉,“端丫头,你就收下吧,不然孙叔可要生气了!”
“孙叔!”芜端无奈,见孙叔快要生气了,她收好手中的红票,放进自己的挎包里。
孙叔知道他们家现在困难,愿意提供给她一个未成年的岗位就很好了,还给她按照普通工钱,芜端在心里默默记下长大后要多多看望孙叔。
孙叔没有一儿半女,只有一家超市傍身,自己母亲和他是发小,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自然从芜端出生,就对她多多照顾,在父母繁忙时,都是孙叔来陪她。
脸被人捏了捏,孙叔还和小时候一样,只不过他的指腹变得更加粗糙,没使多大的力。
“端丫头,帮忙带两瓶酒给你爸,我觉得他会需要。”
酒是青山区本地的酒,品牌已经有几十年了,口碑依旧打的响亮。
孙叔一只手拿着手机靠近耳边,一只手把罐装的酒用袋子装好,塞进芜端手里,嘴里嘱咐道,“时间不早了,现在一些混混多的很。”
他像是想到什么,“端丫头我送你,不嫌弃孙叔的小破车吧?”
芜端摇头,发自内心道,“不嫌弃。”
孙叔笑的眼尾纹加深了不少。
芜端等着孙叔拉下卷帘门,上锁。
孙叔开着八年前老型号的车,停到芜端前几步,他按下窗户,“端丫头上来。”
车里的装饰很熟悉,芜端第一次坐上孙叔的车就是这样,孙叔不抽烟,所以车上没有常见的烟盒、打火机。
车点起了火,前照灯照亮了面前的路,路上的行人零星几个,芜端看向车前的电子表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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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打折人流大,才推迟了闭门时间。
孙叔把车靠在楼下,对着副驾驶座发神的芜端道,“下车啦,端丫头你别想着打怪兽了。”
芜端严肃道,“孙叔!我已经不喜欢奥特曼了。”
孙叔憋着笑,冲她摆摆手,“好好好,快下车吧,不然芜归青要担心你了。”
“孙叔,再见。”芜端拧开车门把手,往外一推,就看见一个人影。
芜归青难得收拾好自己的形象,他提前收到了孙敖的消息,就估摸着时间下楼。
芜端抱着怀里的酒,走到他身边,用手戳了戳他,“爸。”
芜归青把她怀里的酒提到自己手上,对车里的孙敖说了声,“谢了,送端端回来。”
车里的灯昏黄,但照出了芜归青嘴边的青茬,孙敖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底的疲惫。
这段时间,芜归青确实连轴转,片刻不停。
孙敖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侧着身子,“害,送端丫头回来而已,顺便的事。”
他指着芜归青手里提的酒,“给你庆祝一下,你该喝酒放松一下,是个人也会累。”
芜归青轻笑几声,从怀中抽出一包烟,想到孙敖不喜欢抽烟又塞回去,“那就多谢你的酒了,下次请你。”
“那就等你的饭。”孙敖摆手,对他们再见。
“爸,我们回家吧。”芜端对芜归青说道,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眼底的青黑格外引芜端注意。
芜归青揉了揉短发,本来没那么乱的头发,被他揉的乱七八糟,“好,端端。”
他们住的是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一层接一层的楼梯,转角处只有年久失修的电灯泡,时隐时现,芜端习惯一步一个台阶,芜归青和她并排走。
芜端找起话头,“爸,我去孙叔的超市里打工,打了两个月,你猜我挣了多少钱?”
“哎呀,端端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芜归青口中没有一句是提到钱的,只说芜端成长了。他眼里流露出的开心,对孩子长大的欣慰,还掺杂着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他们住在九楼,等爬上去时,两人都已经汗流浃背了,两人看对方累成狗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芜归青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很旧,钥匙口也有些生锈,钥匙插进口里,机关有些老旧,不太灵活。
用力拧了好几次,咔嚓一声门才被打开。
依旧清香的茉莉花,如同往日一样摆在鞋柜上,鞋柜里的鞋子被码的整整齐齐,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层,芜端忍住内心的酸涩,脱下鞋子换上拖鞋。
鞋柜上有个闹钟,指针刚好指到十二点。
家不大,一个客厅两个卧室。
厨房里,芜归青把酒袋子放在台子上,打开冰箱的门,酒罐一个一个排列整齐的放在隔板上,他从最里面拿出白色的盒子。
“端端,看!”
芜归青坐在芜端对面,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白盒子一点点被打开,里面的惊喜是她从小就最喜欢的奶油蛋糕。
蛋糕上是被挤地歪歪扭扭的果酱,一看就知道是芜归青的手艺。
我们的端端,十六岁生日快乐!
略显笨拙的字迹,让芜端加深了笑容,这可能是芜归青回家的原因,因为他宝贝女儿的生日。
为了赶回家,他熬夜熬了好几天赶工作进度。
“爸,谢谢。”芜端俯身微微抱住芜归青。
芜归青盯着和自己三分像的芜端,感叹道,“转眼,都是十六岁的端端了。”
芜端拉开椅子,“爸,我去房间里拿相机。”
相机被放在她的抽屉里,芜端拉开抽屉,把相机拿出来,插上卡。
芜端举着相机,背对着芜归青,“爸,看我。”
芜归青也看见了显示正在拍摄而闪烁的红灯,他冲着镜头笑了笑,解说道。
“今天是端端满十六岁的日子,我们吃奶油蛋糕庆祝。”
芜端适当拉近镜头,把奶油蛋糕拍进去,自己的半张脸和芜归青的半个身子也被记录在镜框里。
芜端把镜头转向自己,像是拍摄volg般,她用平常的语气说话。
“爸特意给我买的蛋糕,还来陪我过生日,你说是不是爸?”
“是是是。”芜归青配合到。
芜归青用蛋糕附赠的塑料小刀,把蛋糕分成三份,其中的一份,被他留了下来,放进了冰箱。
蛋糕里的夹心是按照芜端喜欢的水果选的,她喜欢吃芒果,芜归青给做蛋糕的师傅备注,说水果改成都放芒果。
相机被芜端放在餐桌的另一端,刚好能拍下他们。
芜归青也蛮喜欢奶油的,年纪虽然在长,但是喜好没变。
他一口闷掉一大勺,吃的嘴角都是,习惯性把脸伸到一边,反应过来才恍然大悟地笑自己。
芜归青笑着说,“习惯了,一直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