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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三年
大旱,
天赤如血。
我只记得
天很热,地很干。
肚子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烧得我四肢没有力气动弹。
“好饿,好饿啊……”
男孩发出呻吟,不过仅一会儿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再发任何一个字节了。
枯草断茎的土地,炙热的白阳,热到扭曲的空气,干裂的嘴唇,以及火烧的胃。
我想要吃的……
我想活下去……
男孩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在已经龟裂的土地上爬了很久。
为什么想活下去?
男孩记忆模糊,只是记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活下去!
可是真的能活下去吗?
男孩不知道,他只能用力的往前爬着,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他闻到了香味。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汤。
灾荒年间,怎会有肉?
那这锅里的是……
“呃……”
狼从梦中惊醒,额头流下冷汗。
“又是那件事……”
狼摇了摇头,本来他认为自己都快忘了,可是这几天频繁的噩梦,又让他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狼爷,又做噩梦了?”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耗子带着一丝丝嘲讽的微笑,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狼说道。
我转头看向耗子。
他穿着还是那个老旧的蓝色布衣,只是带上了点时间的灰色,腰间挂着橙黄色的酒壶,沾上了时间的尘土也变得黑黢黢的。
他的原名叫陈浩,是负责给狼介绍干劫道活的,由于心眼多,口齿伶俐,路子也多,道上的人都叫他耗子,狼也便跟着叫了。
没错,狼是劫道的盗匪,耗子干的也大差不差,两人从崇祯四年开始搭伙,狼跟着耗子做了三年,虽说干的不是什么好活,倒也算得上是普通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狼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大早一起来就看到这耗子在自己房间里,多少是有点恼火的。
“你一回祁县,不是住这里,就是回那个茅屋,我回茅屋一看你不在,便知道你在这旅店里了。”
耗子看狼有点生气,赶忙的解释了一下,随后笑着说:“你这人啊,念旧,和你搭伙三年,你身上的东西一点没变,住的地方也是固定的。”
“你这次找来,是有活了?”狼一边问,一边起身给自己顺手倒了杯茶,茶是凉的,一口气喝完之后大脑也从刚睡醒的朦胧中清醒了很多,“我刚干完一单……”
“狼,别急呀。”耗子见我要拒绝,连忙摆手说道,“有活是有活,但是这一次的活和以前的不一样,这一次赚的多的很呢!”
“赚的多?”
狼听到耗子这么说道,倒是起了几分兴趣。
“能让你说赚的多,估计银子肯定不会少,说吧,是哪座山的商队。”
狼下意识认为又是劫道的活。
“不是,不是劫道的活。”耗子摆了摆手,随后补充道:“嗯,说是这么说,但也算是劫道,只不过这次不是商队,是一队送亲的。”
“送亲的?”
以前富裕年间,总有京城或是南方富贵人家不愿娶本地的女子,认为西北女子更易吃苦,所以会将西北女娃送到江南或是更富庶的地方成婚。
狼稍微思索了片刻,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这大灾年的,还有送亲的?你确定消息没错?”
“唉,绝对没错,这消息还是我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呢。”
耗子一听狼提到消息的来源,瞬间提起了精神,开始吹嘘自己为这消息花了多少多少心血。
“送亲的能有多少油水?”
“哟,你还别说,这一车送亲的油水还真挺多。据说啊,是江南那边一个富商来这边做生意的时候,看上了一家女子,人父母一开始还不愿意自家女儿当妾,后来富商回到江南,得知西北遭了旱灾,蝗灾,就运了两袋粮食来做聘礼人父母就同意了。”
“据说,那富豪为了打动女子,送了许多金银首饰,全部都价值不菲,再加上送行队伍的马和轿子,全部转手卖了,至少能让咱哥俩后面十几年吃喝不愁呀,到时候咱去怡和院左手一个姑娘,右手一口烧鹅,嘿嘿嘿……”
耗子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精明,脸上的淫笑似乎是在想象以后挥霍无度的日子。
可是
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耗子,这一趟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狼听完后冷笑了几声,对耗子说道。
“嘿嘿嘿,狼,你也知道,富商吗,都是舍得出钱的肥羊,所以这护卫…多了一点…”
耗子像是被戳破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多了一点?”
狼的预感越发的不妙了。
“多哪一点,你说清楚,正常人家送亲顶多派两个护卫,最多再弄俩杂役,这家到底多少人,你说清楚。”
“十二…”
“十二?!”
狼有些惊诧的说道。
“不是,你觉得我有把握干掉十二个?”
那是十二个人,不是十二个木头,就凭两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狼爷,先别急,你听我说。”
耗子连忙起身安抚狼,随后补充道。
“这一次有人帮咱们,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一旅店,那旅店老板是我认识的人,到时候下完药,再动手就好办了,而且我听他们说,人数一共是十二人,也不一定全都是护卫吧。”
“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到那个旅店?”
狼半信半疑的问道。
“他们这次啊,走的不是官道,你也知道,这已经连续好几年大旱了,官道上都是流民,走官道对于他们来说更不安全,所以必然会走山路,我们在胡甲山附近的旅店,方圆五十里只有这么一家,就算他们不住店,也一定会补充水和粮食的。”
“嗯……”
狼思索片刻,觉得耗子说的有理。
“你们把他们迷晕,那哪还用得到我,直接截货不就得了。”
狼问出了最后的疑问。
“哎呦,狼爷,你也不想想他们是能在一个桌上吃饭的主不?先后时间一长,药效一起作用,他们必然会发现不对,这时候就得狼你出手了。”
“狼,这三年哪次我给的路子没让你赚到银子?”
耗子开始打感情牌。
“嗯……”
狼陷入了沉思。
“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给个痛快话。”
看着狼一脸犹豫,耗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保底赚多少?总得给我心里有个数吧?”
狼看耗子有些不耐烦,倒也没生气,而是询问这一趟到底能赚多少。
“五十两……不,一百两!”
耗子拍了拍胸脯说道。
“一百两?”
一百两可真不是个小数目。
平常干一次劫道的活,运气好的时候能赚个几两,不好的话可能只能劫到几个铜板。
不过这几年来,灾情越发的严重了,路上也没那么多羊可以劫了,都是些穷苦农民出身的,身上搜不到几个铜板子。
“什么时候出发?”
“越早越好,最好现在!我估计他们还有三天就到胡甲山,咱们从这儿走过去,顶多也就是一天的路程,但是提早到提早准备嘛,多少能多一点把握。”
“行,我答应你。”
狼思考再三后,敲定说道。
“好,我就知道狼爷有魄力。”
耗子笑着说,眼睛眯起了一条缝,嘴中的黄牙也露出了大半。
他大概是很擅长假笑,和他共事三年,他的这幅假笑我不知看了多少次,只是一旦遇到触及到他利益的事情,他就会瞬间变一副面孔,翻脸比翻书还快。
耗子笑着捅人刀子的场面,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
狼无奈的笑了笑,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他呢?不过是半斤笑八两罢了。
耗子好歹还会笑着送那些羊上路,自己可是连笑都笑不出来。
狼抄起了手边的雁翎刀,换上了平时出行的青布装,带上了斗笠。
“走吧。”
狼推开了旅店的门,外面吹进一阵热浪风,狼压低了斗笠,太阳的光照不到狼的脸上,也没人能看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